法国报纸的发展史,近代法国的地图出版与媒介文化变迁的关系
作者:京东(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副教授)。
研究读书史的学者如美国达顿、法国沙蒂埃等,认为“印刷文字产生了新的思想,征服了人们的头脑,塑造了他们的存在方式”,甚至在一定程度上“掀起了一场革命”
但传统学者的研究大多聚焦于图书行业,忽视了地图这一重要的出版物类型,后者在制作方法、印刷技术、出版形式和阅读字体体验方面具有特殊性。
16世纪以后的欧洲,新航线的开辟带来了巨大的文字信息和资料,地理学、天文学的发展孕育了新的制图技术,同时蚀刻印刷技术也得到了普及,这促使了新出版物——地图集的出现和流行。
随着佛兰芒制图师奥特柳斯的《地球大观》(1570年出版)在商业上的成功,新地图的出版和贸易很快风靡了欧洲各国。
三十年战争( 1618-1648 )和主权国家的兴起进一步刺激了公众对空间和地缘政治的关注,人们开始热衷于购买和阅读地图,以了解前线战况、领土谈判、海外殖民事业等方面的最新进展。
作为这一时期崛起的欧洲霸主,法国很快成为制图业的重镇。
17-18世纪地图业在法国的兴盛,与其地缘形势、社会管理、科研和海外扩张密切相关,这带来了基于媒介-技术变革的新观念和实践。
可以从以下三个角度对此进行考察。
首先是形象化的国家意识及其历史书。
作为不同于文字的物质载体,图像原本在传递信息和知识方面就具有直观生动的优势。 16世纪后期出现的新地图集采用统一的投影法、比例尺、文字编辑规则,更直接地表达了世界和各国古今领土、政治地理和人文概况,因而构成了非书民族国家历史的另一种表现形式。
继奥特留斯出版《地球大观》之后,法国的莫里斯博客也于1594年发售了《法兰西大观》。 以标题和排版的形式效仿了前者,这部作品有明显的创新之处。 一是地图的收集、编辑以高卢历史和法属空间为叙事框架。 二是为宗教战争中的国王辩护,强调对各省、地方君主的服从,具有鲜明的国家主义取向。
进入17世纪,制图开始系统地为主权的构建服务。
在对内,与“国王史官”一样,宫廷也支持“国王地理学家”。 这些制图家以桑松、德利尔家为首,在绘制地图的同时负责王室教育,撰写有关领土和历史地理的书籍。
对外,以民族国家为单元的地图不仅反映了战争与和平下的领土变动,而且在外交谈判中经常被用作历史依据和参考手段。
这个时候,欧洲对地缘政治和国际法的意识越来越高,各种民族国家的风俗、形象、法理人格等也多是依靠地图的视觉形式来表现的。 例如,在低地国家,通常按照领土的轮廓把地图画得像雄狮一样,但在法国,“四方”“五角”“六角形”的几何学理念很流行。
从宫廷到社会,地图在政治启蒙方面发挥了与众不同的作用。
1776年,路易十六的战争部长圣日耳曼伯爵在其《教育计划》中指出:“历史地理的学习需要通过过目即地球仪和地图来实现。”
大革命后,地图的出版和阅读继续构成国民教育的重要环节,对塑造公民意识和爱国主义形式具有重要意义。
比如1790年以后,雅各宾派工程师皮埃尔杜梅埃创办了法国国民地图集公司,不仅在出版领域与旧制度时代的桑松、卡西尼等竞争,而且致力于为中小学教育提供清晰、准确、美观的教材。
包括《国民地图集》 《口袋国民地图集》系列在内,这些出版物一方面普及了法国最新的地理和区划知识,另一方面继续培养了民众的政治信仰和爱国情怀。
其次是技术型空间规划与管理实践。
随着1666年皇家科学院和巴黎天文台相继成立,政府职能机构和学术团体开始主导制图实践,测量成果的应用也成为国土勘界、调查和空间规划的重要技术手段。
以波旁王朝17世纪启动的“卡西尼地图”项目为代表,国家治理视野逐渐从传统王权和领地转向国内土地、人口、资源、财富等要素。
政府利用新兴的科学知识和工程师群体,不仅实现了领土空间的量化统计和数理信息收集,而且加强了技术应用在国家管理中的作用。
同时,出版和贸易领域也出现了新的利益整合、行业标准和权威秩序。
在这个过程中,看似客观中立的地图绘制,但其组织和实施却是一系列复杂的政治社会活动,在国内体现为科学院、天文台、测绘局等组织的大型制图计划,在国外往往构成殖民主义、帝国主义扩张和战争机器的一部分。
在普及技术和管理实践的同时,新地图的出版也渗透着特殊的利益考量和权力意志。
首先,在信息的收集和加工阶段,情节过程伴随着制作者的认知、偏见和价值取向,反映了一定时期的主流话语结构和政治社会立场; 第二,在地图的印刷和发行阶段,地图出版不仅要局限于行业内的技术分工和经营模式,而且要配合主权国家在统治、安全、外交和战略上的需要; 另外,在流通和传播的过程中,地图产品不仅要迎合新兴的流行话题和读者群体,更要服务于经济社会各个领域的具体目标。
更重要的是,这些新地图的浏览和使用,不仅折射出知识型权力和国家治理的兴起,也改变了人们看待自身、周边和世界的方式。
最后是全球探索行动和知识流通。
现代知识的传播不仅依赖于文本和语言,还依赖于图像。
在17-18世纪的欧洲,地图集一方面反映了最新的地理发现和海外调查的进展,另一方面也依赖于探险家、商船、海员、科学家和传教士们带回的资料和信息,这在专业化生产和国内外旅游之间建立了实质性的合作关系。
但是,传统的研究通常将这种制图学的传播简化为点对点的转移,而忽略了实际流通中的空间圈层和循环网络。
从原产地的数据、知识到读者触手可及的精美读物,新地图的测绘和出版实际上关系到各个环节的人员和信息流。
产业上游的制图师及其支持者为了获取最新的资料,往往会主动发起、组织、实施一系列的考察行动。
在法国,宫廷从17世纪后半期开始有计划地资助海外探险和宣教团队,皇家科学院、地理学会等也在世界范围内配置了测量团队,为了满足科学研究和地图制作的需要,例如1735年在南美的安第斯山脉和北欧的芬兰地区,康美达和莫代尔
在下游的印刷和发行环节中,新地图的生产在欧洲知识界引起了一系列的争论和交流,在行业内引起了大量的版权争论和诉讼,在世界范围内形成知识的流通循环。
这种循环不是对机器信息的打包、传递和接受,而是一种交互式、参与性、相互依存性、相互影响的知识旅游过程。
在终端消费领域,多种规格尺寸、故事性地图的流行继续推动低价地图的销售和阅读,在催生非传统图书新读者群体的同时,也带来了新的阅读文化。
用文字表达的道路指南、游记故事、乌托邦小说、冒险文学等,现在不仅可以通过插图的形式丰富内容,而且可以完全通过地图及其集合的形式来表达。 例如,皮埃尔杜瓦尔推出的旅行地图集,通常用12开本(约2927.5cm厘米)的排版形式表现法国和欧洲古代传说的冒险故事。
换句话说,空间知识的生产不能仅仅依靠语言、文字的中介作用,而是综合借助图像、符号、色彩等视觉和表象技术,带来地理学习和国内外旅游的潮流风,对正在形成的舆论和市民文化产生一定的影响。
因此,在17-18世纪的法国,地图一方面像书籍一样是知识积累的“展示”,另一方面,它的视觉和技术属性成为政治社会发展的“助推器”,不仅凝结着新的空间意识和国家观念,而且支持国家治理,持之以恒
更重要的是,这些地图带来的认知、实践、生活的变迁同时也被纳入制图行业内部的制图、出版、流通环节,持续构成和影响着19、20世纪知识生产和经济全球化的进程。
《光明日报》 ( 2022年02月07日第14版( ) )。
资料来源:光明网- 《光明日报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