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话推动张玉环事件医生:我不是在乎张玉环这个人 而是在乎真相
65岁的张幼玲这个夏天给自己惹了“麻烦”。
被羁押9778天的张玉环被判无罪出狱。 在这个熟人交错的村子里,张幼玲是受害者家属眼中的恩人。 通过“聊天”弄清了孩子被杀的真相。 现在,他的作用逆转了,帮助“多事”公认的“杀人者”恢复自由。
原本和他关系很好的该村村民,会和他打70分钟电话,争论事件,表示不满。 “你在什么张玉环释放的? ”他有时会收到讽刺的信息,攻击他的参加动机,甚至连人品都一起骂。 “张老师,你能帮我张玉环打官司多少钱? ”“你没有利润,很快! ”
妻子也用电话激怒了他。 “哎呀,人家在外面传言呢。 说是为了钱,说是拿到了100万英里,你做那种事做什么? ”
在张幼玲“多管闲事”之前,他在武汉生活了六年。 鲜为人知的是,这位过去在进贤县北岭林场工作的医生与张玉环案有很深的渊源。
在这个城市里,他只是一个诊治男科疾病的医生,住在一个月1000元的社区老房子里。 大楼里没有电梯,做饭用的是煤气罐。 晚上回家,张幼玲要打开手机手电筒的灯,以免在黑暗中倒下。
大多数情况下,他早上6点半醒来,简单锻炼后吃乌冬面、鸡蛋,骑8分钟自行车,去一家私人医院门诊部每天开始工作。 每个月,张幼玲都会积攒六天的假期,坐火车回江西老家看望妻子和91岁的母亲。 家里的大小事务要让他操心,一盏灯坏了就得回去修理,妻子的糖尿病药也要等他开好了方子再带回去。
张幼玲今年65岁,2014年来武汉工作,在一家诊所当医生。 新京报记者杜雯雯摄
但对张幼玲来说,这几年他内心的压力在一点点增加。 一开始,“为什么张玉环一直没有被枪毙? ”是个小疑问。
一个偶然的机会,张幼玲去江西温深监狱看望同事,在监狱里的张玉环绝食叫冤。 直到2012年张幼玲的同事出狱,张玉环还在申诉。
他有时听说张玉环家的变故。 妻子宋小女和张玉环分手去福建打工了。 在林场小学上学的两个儿子有时会被欺负,“杀人犯的孩子谁在乎,那时大家都恨他”。
2016年底,张幼玲因报江西乐平冤案平反,4名被告人宣告无罪,大为动摇。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,他亲自向记者陈述了事件,并与张家的亲属、律师们一起推动了事件的进程。
他说他一生中从未后悔多次卷入这件备受瞩目的事件,并认为这一代人明确地做了什么。 “我帮他,不是因为在乎张玉环这个人,而是因为在乎真相。 ”
“我只是起到了牵引的作用”
新京报:有媒体把你定义为张玉环事件的重要推动者,你怎么看自己在事件中的作用?
张幼玲:定高了。 其实我在里面只是起了牵引作用。 努力起作用的,还是最先帮助案件的记者曹映兰、律师王飞、律师尚满庆,还有张玉环自己的亲属。 这是真实的。
新京报:具体做了什么?
张幼玲:两个孩子不能无故死。 当时通过公安部门的调查,抓住张玉环认定他就是凶手。 我们整个村子,包括我在内,都非常认同这个结论。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内心的压力在一步步增加。
我当时有几个疑点。 第一,时隔那么久,张玉环为什么还没被枪毙? 你为什么还不把他当伏法?
第二,我去温深监狱探视的时候,我的同事提到了张玉环,说他在里面喊冤,绝食自杀,这增加了我的压力。
2012年春节,我的同事减刑提前出狱,来我家玩,说了张玉环的事。 这是我的第三次压力。 既然他被称为冤案,冤案在哪里? 我想澄清这件事,但苦于没有出路,不知道让谁听。
第四次压力来自2012年之前的某一年,农历六月。 我从外面看病回来,骑自行车在张家村的马路上。 那是下午两点,天气很热,水烫脚,全村人都在家休息出不去,只有张玉环的妈妈一个人在阳光下犁地,我看着很痛。
手边有江西电视台时钟记者的联系方式。 2016年在报纸上看到江西乐平冤案解决,我很高兴,给记者发了一条消息。 “我心里总是有个疙瘩,我说吧。” 后来,他向我介绍了一位做法制报道的曹映兰记者。 通过曹记者,我们找到了王飞和尚的满庆律师。
2017年过年的时候,大家都去了张家村。 宋先生也赶到了。 我那时已经20多年没见过她了。 她叫我哥哥,哭着说。 我知道她病了,看着也痛得不得了。 我对她说了。 “反正这件事是张玉环做的,他罪有应得。 如果不是他干的,我想重新整理这件事,给他一个说法。 这是我的初衷。 ”
那时,律师也表示,帮助张玉环的诉讼可能需要3年5年,可能需要8年10年,可能会这样,我们和家人必须继续下去。
进入8月份以来,有很多记者打电话采访他,他在日历上写下了每天要做的事情。 新京报记者杜雯雯摄
陈年旧事:张玉环不是唯一被怀疑的人
北京新闻:回到1993年事件时,你参与了事件的哪一部分?
张幼玲:我当时是北岭林场的医生。 林场离我家五六百米远,事故当天下午,好几个孩子一家人来我这里,张老师有没有看到两个孩子来这里玩? 你还记得入夜天黑时,那个六岁孩子的爷爷又来问我,孩子来你这里玩吗?
第二天上午,来看病的人说孩子淹死在下马塘水库里。 我脑子里出现了第一个问题。 不可能吧。 这个水库离我们村很远,村民的田地不在那里。 从村子去水库,需要走长着草的羊肠小道。 孩子至少要走二三十分钟。 普通村子的孩子不会去那个方向。
我老家是张家村人,1969年从林场下放到张家村种田,1972年回到国营北岭林场当医生,对村里的田地和池塘了如指掌。 而且,那时候正好是秋收,第二季度稻子被割了,池塘干了,裂开了很多,哪里来了多少水? 池坡不是陡坡,孩子走着不能突然掉下来。
中午休息时间,我躺着一直在想这件事。 干脆起来骑自行车去看了。 我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什么。 正好见到他们,试图把孩子埋起来。 两个孩子放在草地上,身上盖着竹席。
北京新闻:你在现场看到了什么?
张幼玲:我本来就有嫌疑,所以经常看。 打开一看,发现不对劲。 大的6岁孩子,从嘴巴到两颊,是被嘴巴拉到脸颊,向上的勒痕,胸腹部有很多拇指指甲盖大小被刺伤的紫色研磨点。 再看4岁的孩子,脖子上有右手掐死的痕迹,四个手指加一个手指,非常清楚。
周围曾有很多家人,我说,你们怎么这么笨。 看不到这么明显的痕迹,这是他杀。 我毕业于江西中医学院专科。 成人自考、解剖学、生理学书籍熟悉。 以我学到的知识,我知道如何判断尸体的伤口,伤口形成的时间是多长。 除此之外,我自己也喜欢研究破案的东西,喜欢读福尔摩斯的小说,那天的现场正好用了。
让我印象深刻的是,你说过会通报这种情况。 一个孩子的叔叔说:“报案必须付钱吗? ”我问。
张幼玲家的中医书籍。 新京报记者杜雯雯摄
新京报:我发现了孩子真正的死因。 警察到了现场是怎么和你沟通的?
张幼玲:得知孩子大伯去村子里打机报的事,全村人都杀了孩子,大家围了起来。 那天还下着小雨,警察下午三四点左右到,来了两辆警车,大概来了三四个警察。 法医在现场观看后,带走了孩子的尸体。
第二天上午,两个警察来我上班的地方听了十几分钟吧。 听说不知道情况,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? 你不知道谁和谁有仇吗? 我也不知道。 只是,“世界上没有没有没有理由的事情。 正如我们诊察的那样,必须找出原因。 ”。
之后,警察来了好几次,拿着好几个被怀疑的人的名字来问我。 张玉环只是其中之一。 警方也询问了张玉环的母亲,我说她在村子里平时是“女辣子”(当地方言,指性格尖酸的女性)。 没几天,张玉环就被带走了,还说隔几天警察就来村里破案了。 犯人是张玉环。
北京新闻:事件解决后,村子里发生了什么?
张幼玲:犯人被抓了,孩子的冤情得到了伸张,我们大家都放心了,我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了。 后面有一个小插曲。 几个月后吧? 已故孩子的家人去公安局,看到张玉环还没被枪毙,就跑去质问。
为什么我知道这件事,因为当时他们去了几次都没有结果,家人找到我,问了这个情况怎么办? 否则,张老师帮你写“冠军”,问问你怎么还不枪毙。 有人救了他吗
在那之后,几乎没有动静了。 我一直在行医,中途只听说宋某在外面打工,和张玉环离婚,和别人结婚了。 北岭林场有一所小学,张家村的孩子们在那里学习。 张保仁、张保刚也在那里读。 教的老师是我的好朋友。 只是,听到老师说,两个孩子说“在做工作哦”。
那时,我也听说过张玉环的儿子在村子里被人欺负,但农村生活的人思想顽固狭隘。 那时,村民以为张玉环杀了人,大家都恨他,对孩子被欺负什么都不在乎。
回答动机的疑问:“我不抱一点私心”
新京报:律师介入事件后的这两年,你做了什么?
张幼玲:我们成立了一个小组,在其中及时分享了事件的相关信息。 2018年5月,王飞律师路过武汉,在武昌区一家酒店与我见面。 我口述了我所知道的事件的全部经过。 律师答应让他出来写字。 就像笔录一样。 同年8月,尚满庆律师也来到武汉,复述了一遍。 我也同样签了名。
此后,群里各个地方的记者逐渐增多。 我把事情的经过以文字的形式从头到尾写了一遍,因为很长,所以分成很多段落发给小组,告诉大家事情的始末。
此外,我和张玉环的哥哥张民强也通过很多电话进行沟通,主要是互相鼓励、互相支持的话语。 张民强一开始和我想的一样,但他当面多次去问弟弟。 “到底是你干的? ”申诉期间,我们抱有希望,但抱有的希望也很少,不知道猴年马月会轮到这件事。
那时,我的朋友圈也几乎没有发过与此事件有关的东西,主要是考虑受害者家属方面的感受。
新京报:你能理解为什么村子不能接受张玉环回来吗?
张幼玲:他们都是这样想的。 当时公安宣布张玉环是凶手,并详细公布,但谁也不相信。 如果我自己没有参与这件事,如果律师调查阅卷后没有告诉我一些不对的地方,我也相信张玉环就是凶手。 我帮张玉环投诉这件事,一开始是妻子和村里人都不知道,瞒着家人。 后来,直到事件开始有了点眉目,我才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去。
张玉环拿着无罪判决书和老屋合影。 新京报记者杜雯雯摄
新京报:村里很多村民现在都在质疑你。 你帮张玉环诉苦是为了钱吗?
张幼玲:我根本没想过钱。 我和他们没有一般的见识。 我没想到张玉环会出来,出乎意料。 记者问我,张玉环出来了,你心里很兴奋吧? 我的心一点也不兴奋。 我的心还压着这件事。 这个人不是他杀的,到底是谁杀的? 我在意的是这个。 我想要的是真相。
村里人至今都承认张玉环是杀人犯。 他们给我打电话,说了很多事件的事。 我告诉他,只要你有证据,现在公安在那里,法院也在那里,完全可以去报案啊。 如果证明是他干的,他同样会被逮捕。
新京报:你会不会担心收到收钱这个词,最后大家都信以为真? 回到村子里没有这个压力吗? 你不怕被人报复吗?
张幼玲:我不介意。 真的是真的。 说是假货也没用。 我的家人也劝我,不要接受记者的采访,不要出这个风头。 我不怕,我好好坐着,什么都不怕,我一点私心也不抱。 张玉环能得到多少国家赔偿是他的事,我也不参加,什么也不做。 在我的压力下,主要是家人的担心。 我的孩子也有人在公安系统工作。 我害怕给他压力。
新京报:张玉环回家后,在武汉的日常生活有没有受到事件的影响?
张幼玲:张玉环回来不回来一点变化都没有。 唯一的变化可能是来找我的记者增加了。 我在一家私人医院的门诊部工作。 合同一年签一次,全国各地都有来找我看病的患者。 每天8点半上班,下午5点半下班,中午休息两个小时,一个月工资在1万元左右,几年前最多的时候去过2万人。 我不知道我有多相信患者,包括我现在在给人看病。 我过得很好,所以他们说我为了钱有点不对劲。
新京报:以前受害者家属认为你是“恩人”,现在角色变了,你去告张玉环吧。 家人不理解。 你心里压力很大吗?
张幼玲:你说我心里的压力能承受吗? 我一辈子放不下,放不下也要放。 村民们对我说了那样的话,他们的心情我都理解,但这些话有什么用呢? 不起作用。 即使他们生气,不理解,我也问心无愧。
新京报:张玉环和受害者家属之间有亲戚关系吗?
张幼玲:我们姓张。 是张玉环爷爷、我爷爷、兄弟。 上面是同龄人传下来的,都是“一根树枝”。 两个死者的家人也和我们一样,我和张玉环、两个已故孩子的父亲、叔叔的关系也一样。 所以,不会偏袒谁,也不会和谁更亲近。 我们村分为四个家族。 我们是第四间屋子的子孙,都是一家人。 我这个人只重视谁有道理,不重视谁亲疏。
“这一生显然做了徒劳的事. ”
新京报:张玉环事件的真相到底对你有多重要?
张幼玲:一定很重要。 我是个非常诚实的人。 我一直在想,既然这件事破了,为什么张玉环没有伏法,这个真相在哪里? 我按这个意愿找的记者,记者找的律师。
对我的人生来说,我必须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。 这一生,从这件事发生到现在,为什么一直悬着的心放不下? 我做这件事,不是说张玉环这个人,我在乎的是真相。
新京报:关于这个事件,接下来打算做什么?
张幼玲:张玉环回家后,我和他唯一的接触是前几天打的视频电话。 我主要说了两件事。 一个是张玉环人现在出来了,如何才能消除村民对他的担忧,这是我心里很担心的。 希望政府和媒体在这方面多加考虑,帮助他融入社会。 另一个认为这个事件也应该向受害者的家人说明。
一些媒体记者写道,我还在寻找真相。 我没有任何力量。 我在平民中能找到什么? 只是,我心里的想法是这样说的,肯定是犯人杀了人。 那么,这个人在哪里?
8月7日下午,时隔27年,张玉环一家11口在家门口拍了全家福。 新京报记者杜雯雯摄
新京报:这个事件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?
张幼玲:这件事确实对我的人生有很大的影响,我确实无意中卷入了这件事。
第一次发现孩子死因的时候,我看到了。 只是想杀了我的头,我也说那个。 他杀就是他杀。
第二,张玉环被称为冤大头,其真相到底在哪里?
我觉得自己尽力了,不愧是我自己心里的这件事。 最重要的是,我觉得做了这件事并不后悔。 因为我觉得那是正义之一。 不管他们对我有多少好处,我都没有那种想法。 我只是觉得,这一代人清楚地做了一件事。 这就是我的想法。
记者|杜雯雯编辑|陈晓舒校对|柳宝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