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语是什么
一
我叫林语、树林、语言。 从小我就这样介绍自己。 因为名字很容易记住，所以各科的老师都喜欢回答我的问题。
学期一结束，我们班就有插班生转学了。
为什么对他印象非常深刻呢？
因为他也被称为林宇、林中之林、宇宙之宇。
所以，我们班经常有影像出现。 老师一喊这个名字，我们就同时一齐站了起来，前后的身影被很多同学吵醒了。
很久以前，老师为了不出乌龙，开始叫林宇宙，叫林语言。
有一次，一位新来的数学老师问了一个神秘的问题。 “有人知道宇宙的语言是什么吗？ ”
全班哈哈大笑，他们故意把这些话拉长成尾音，说：“宇宙的语言啊~是爱吧~
对于青春期的少年来说，一个小小的顶风就足以成为课余生活的谈资。
只有林宇皱着眉认真地说：“是数学。
”
数学是我的天敌。
林宇是数学天才。
高中二年级之后的第一次月考，数学老师叫我去她的办公室。 她拿着离我及格还很远的试卷，用手指骂了半天。 “林语你这门数学成绩是考虑学理的。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？ 小鸡拿着爪子搔两次也会比你高。 现在转向文科的话还来得及。
不要怪老师没有注意你……”
整个办公室只有数学老师唾沫横飞的声音，我在同学打量的目光中低下了头。
林宇作为数学课的代表在旁边帮助统计分数。 他用余光瞄准我答案的背面，不慌不忙地打断了我的窘迫。 “老师，解答林语堂倒数第二个问题的第一个问题的过程是正确的。 答案错了。 应该可以加三分。
”
我感激地看着他擦掉我的59分重写62，不愧是数学课的代表，还是闪闪发光的。
但是，及格分数是90分，增加3分似乎也没有意义！
他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，轻轻笑着说了声。 “60多分比50多分好啊。
”
二
这就是我对林宇的第一印象，他和我同名同姓，但学习成绩和我相差甚远。
直到好朋友江汐提起他，我才想起这个记忆中尘封已久的名字。
高中时他在全校名列前茅。 我在班级起重机的最后。 每次老师夸奖他，我都一定要出去鼓励。
“喂，听说他上个月死于交通事故。
“江汐舍不得脸。
“真的无法想象。 他今年25岁，在中国科学院学习。 人生应该有无限的前途。 是为了救孩子……”
“我记得你们当时关系很好……”
救人？ 交通事故？ 死亡？ 我脑子一片空白，像恐慌一样无法理解这些话的意思。
咖啡店来往频繁的街景冻结了，下午茶在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。
我的思绪就像一只流浪的蝴蝶，沿着熟悉的街道，变换着颜色，穿过匆匆的行人，一直飞到记忆的深处。
因为名字和林宇很相似，所以我们总是在班里的八卦中心。 为了不被女学生们安排好，我故意和他保持距离。
幸运的是，我们家在公共汽车路线上，每周五放学后可以在同一辆公共汽车上见面。
因为长年晕车，我总是踩着一点靠在前排的座位上，拿着耳机闭着眼睛休息。
然后，他喜欢坐在后面，拿着书看路。
几次没占座位，但他见我很难受，就客气地让了几次。
“不客气。
“我厚颜无耻地坐到了林宇的位置。
“……”
林宇靠在我旁边的栏杆上，拿起东野圭吾的小说，我的鼻端隐约传来一股肥皂角的清香。 mp3中有《不能说的秘密》 :
最美的不是下雨天
是你和避雨的屋顶
回忆的影像摇晃着秋千
梦想并不甜蜜
你说过把爱放下去会走得更远
又没有必要改变错过的时间
……
我故意地伸出了耳机。 “一起听吗？ ”
他收到了，长长的耳机线横亘在我们之间。
那一年，周杰伦仍然很受欢迎。 那时，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像是短暂而绚烂的烟火，有几个瞬间就足够了。
三
和江汐分手后，我去了附近的761路公交站台。
秋意已浓的梧桐树叶纷纷落下，枯萎的树叶等不及环卫阿姨打扫，堆积在人行道两旁，就像还没安放好的往昔，没等味道，新的东西又涌出来了。
我想找回高中时期每逢周五傍晚的感觉，太阳光焦黄，将761公交的影子拉的斜长，路过的房屋和树木像一帧帧自动播放的动画。
后座有两个小女孩在愁眉苦脸的讨论小说被老师没收，晚上回去怎么和家长交代这件事。
我好像看到了我和江汐的高中时代，她在文科班，我在理科班，每天趁着课间休息的十分钟，我们像特务一样交换秘密信物，然后争分夺秒的利用上课时间仔细揣摩。
我妈说，我学习要有看小说肯下功夫，早就保送清华北大了。
其实我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去清北，只不过这两学校没给我寄通知书罢了。
说起来我们那一届学生，考上清华的只有林宇，而林宇当过我短暂的一周前桌，所以四舍五入等于我和清华有过不解之缘。
那天课上一半，老师突袭检查言情小说，我慌乱之下把找江汐的小说塞到前排的书包里。
老师又要求每个人都要把书包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。
于是众目睽睽下，林宇从书包里倒出一本《不良校草和他的甜宠女孩》 。
令人没想到的是，他居然没有出卖我，还硬着头皮跟老师说，这书是他自己看的。
“自己看”三个字声音微乎其微，像是被人胁迫。
老师狐疑地盯着他身后的我，我根本不敢张嘴，怕下一秒就笑出声。
这件事在我们学校都出了名，不少学妹慕名而来：“林宇学长，听说你有很好看的小说，能不能借我们看看。
”
林宇冷冰的后脑勺似乎能将我盯出两个洞，我抱拳相求：“林宇学长这辈子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，只能来世当牛做马，一日三餐，荤素搭配，好好吃饭……”
我悄悄给他带了一周牛奶，不知是因为牛奶快过期，还是他肠胃不好的缘故，林宇上厕所的频率都变频繁了。
后来班主任就以“某极个别同学，总是影响好学生学习”为理由，把林宇调走了。
我跟江汐说：“为了不影响我学习，老师真是良苦用心。
”
四
公交司机不愧是在761路开了十几年的老师傅，一路漂移急转，我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，人差点飞到驾驶位。
他说：“小姑娘好些年没见到你了，你变化挺大呀，没小时候胖乎了。
”
我瞄了眼他后移不止一寸的发际线回道：“谢谢啊，您倒是一点没变。
”
“我老喽，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啦。
”司机师傅还挺幽默的，他继续扯闲话：“我拉过那么多同学，就对你印象深刻，我记得你每次晕车都坐我身后，有次一个急刹车，差点喷我一脑门，哎呦可给我恶心怪了，你下车后还是一个男同学帮忙清理干净的，
没想到这学生居然是咱们桐城市当年的理科状元。
”
再次从别人口中提及林宇，我的心好像被蚂蚁蛰了一下。
“真是他父母的骄傲啊，也不知道他在哪高就？”
如果不出意外的话，他现在也许在朝着数学家的方向前进，像他的理想那样，去探索宇宙的语言和奥秘。
但很可惜。
“他去世了。
”我说。
司机师傅沉默半晌后，从嘴里蹦出几个字：“还真是……造化弄人。
”
他本该是天之骄子，拥有光明无限的未来。
林宇是我们市当年的理科状元，被国内的顶级学府抢着要人，名字在学校光荣榜上一直被挂到现在，学神的经历让无数学弟学妹叹为观止。
依稀记得高考填志愿那天，他还在公交车上问我，准备报考哪些院校。
我因晕车难受的说不出话，想着自己擦边的分数愈加万念俱灰，于是摆摆手告诉他：“我要去厂里拧螺丝了……”
司机踩下急刹。
“呕！”我胃里一阵翻滚，忍不住吐了出来，林宇迅速侧身，躲过一劫。
他顺顺我的背，让我先下车。
五
司机到站台停车，我看着天色尚早，准备去一中看看。
下午刚放学，学生还很多，我穿过人流走进校园，青涩的少年们身着统一的黑白校服，素面朝天的面孔上四处都是青春洋溢。
江汐说过，以前觉得校服巨丑，现在才后知后觉发现，那是和喜欢的人唯一穿过的情侣装。
学校里的大橘猫上了年龄，鼻子两边生出两搓白毛，他跳下花坛蹦蹦跳跳来到我脚边停下，用身体蹭着我的裤腿，我很惊喜，蹲下身默默它的脑袋：“老学长，你居然还记得我。
”
高中时放寒假，我怕老学长自己在学校会冻死，给它搭了个临时猫窝，隔几天就会带着新鲜猫粮来看它。
有次遇到了林宇，他正在给老学长加餐，老学长还以为林宇要抢它吃的，对着他手咬了一口。
我目睹全程，嘲笑之余赶紧带林宇去打狂犬疫苗。
林宇对我威逼利诱：如果我不把这件事说出去，他愿意帮我藏一年小说。
时隔多年再次回到学校，心中那个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，我想起了更多有关林宇的片段。
老学长喵喵了两下，福灵心至般的带我走到光荣榜前。
在优秀毕业生的第三排处，我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林宇的照片。
白净的皮肤，优越的脸型，瘦挺的鼻子上端是一双略微忧郁丹凤眼，带眼镜的样子看起来还挺乖的。
我当年能考上大学还真是托了林宇的福，下车前他往我手里塞了个纸条，里面写着两个学校的名字。
他解释说是前几天发现几个捡漏可能性很大的学校，看我满脸怀疑，接着补上一句：“跟你分数相近的同学我也推荐了。
”
我死马当作活马医，把这两个学校填在了一二志愿，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复读的打算。
暑假过一小半，江汐给我送来一沓尖子生学习笔记，还没等我用上，录取通知书就先一步下来。
我居然真的被二志愿录取了，还是一个往年比我分数高出三十分大学！
全家人欣喜若狂，我妈直呼祖坟冒青烟，当即领我在全国各地疯玩一个月。
感谢二字被搁置着，等我旅游回来林宇已经走了，听同学说他去参加清华的暑期夏令营，可能暑假就不回来了。
一直没能当面说出口的答谢，如今却成一桩遗憾。
我抚摸着光荣榜外的塑料封皮，少年的照片与旧时光里公交车上的身影重叠，而我只能站在原地，看着761路从身边飞驰而过。
谢谢你啊，林宇。
多希望18岁的你能听到我迟来的感谢。
夜幕降临，或许是天冷的缘故，我的眼睛被风吹得有些酸涩，泪水顺着脸颊滚了下来。
六
回到家，父母已然吃过晚饭，我妈在收拾我的小书房，我爸给我热菜。
他们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，我说想在家里这边开个画室，教小孩画画，就不去上海了。
我妈白了我一眼：“我不是问工作，是感情方面有什么打算。
”
我知道她什么意思，于是提前给她打预防针：“妈，如果你有合适人选的可以先拿照片给我参考，不要默不作声的把我微信给别人，也不要一上来就拉着人家和我见面。
”
我只在大学谈过一段恋爱，我和当时的男友在校辩论队相识，他个子高高瘦瘦的，戴着眼镜，周身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。
可一张口又是截然相反的性格，满嘴东北话颇具喜感。
我还记得那天的辩题是：故事的结局重不重要？
作为正反二辩，他说：“如果这本书注定烂尾，那我宁愿一页都不读。
”
结束后他在后台和我表白，我打趣他：“你不是说结局烂尾，你宁愿不读吗？”
他挠挠头，不好意思的笑笑：“不看到最后怎么知道会烂尾呢？”
我们恋爱三年，临近毕业时发现彼此对未来的规划大不相同，于是选择和平分手。
故事的结局还是烂尾了。
喝多酒的他有些失态：“林语，你知道吗，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冷漠，你看我好像在看另外一个人，你真的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的吗？”
他似乎想从我的眼神中找到什么答案。
而我懵懵懂懂的像个开窍迟缓的人，那一丝若影若现的想法怎么也抓不住。
七
此时脑海中却浮现另一个不相干的画面。
大二寒假那年同学聚会，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林宇，ktv里他穿着黑色的毛衣，像吉祥物一样被簇拥在人群里。
我想举杯上前跟他道声谢，可总是找不到机会，大家都很好奇学霸的大学生活。
最后还是聚会结束时，林宇叫住我：“一起回去吧，我们顺路。
”
他的眼睛亮晶晶的，褪去了厚重的眼镜框，头发也像是认真打理过。
“好呀，”我的内心莫名有些雀跃。
“我有话想要对你说。
”我们同时开口。
林宇笑笑，嗓音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好听：“女士优先。
”
“之前高考填志愿……”我斟酌着开口，话音却被一阵兴奋的呼喊打断。
“小语，圣诞节快乐！”男朋友在ktv对面的路灯下抱着一大束玫瑰花，鼻子冻得通红。
原来这就是他准备的惊喜，偷偷买了一张横穿南北的车票，连夜赶来看我。
说不敢感动是假的，也不知是初雪动人，还是酒精乱人心，我的胸口怦怦跳。
那一刻，我确定，我是喜欢的。
我大步向前跑去，把男朋友的手揣进怀里，嘴里却抱怨着：“这么冷的天，你来干嘛。
”
再次回头，林宇站着的那个位置已经空了，他双手插进羽绒服的兜，背影已经走得很远。
对了，林宇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。
当下我把这个想法抛掷脑后，想着来日方长。
回家后，我在班级群里找到他的联系方式，给他发私道谢，并问他晚上准备说什么。
他回，没什么，圣诞快乐。
雪下了一整夜，他的动态停留在那年圣诞节，分享了一首单曲，是周杰伦的《不能说的秘密》 ，我默默点了个赞。
这座小城说大不大，出门能遇见好几个熟人，说小也不小，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林宇，同学聚会上也没有他的身影。
和前男友分别那天，是我离开学校的日子，他送了我一束黄色玫瑰，并绅士的给了我一个拥抱。
他郑重的说道：“林语，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，祝你幸福。
”
分手后我找江汐借酒消愁，她一个母胎solo的人给我分析感情：“人家谈恋爱要死要活，你谈恋爱这么久我都没听过你跟我吐槽过对象。
”
“过分冷静可不就是冷漠么，反正你不对劲。
”她像领悟到什么似的，抱着自己的胸口：“我靠林语，你不会是喜欢女的吧。
”
“哎~苦恋这么多年，终于被当事人发现了。
”我佯装叹气。
江汐一巴掌拍上我的脑门：“死变态走开。
”
八
“小语，”妈妈的声音把我缥缈的思绪拉了回来，她出去时指着书房一堆高中时候的旧书：“你看看有哪些是要的，剩下的我明天让收费品的大爷来拉走。
”
我上前翻了翻，把不要的书本捡到一边，语文书里的插图被我画的乱七八糟，什么李白开坦克，杜甫骑摩托，怪不得差点没考上大学呢。
捡着捡着发现一叠落灰的笔记本，黑色的牛皮封面一看就不是我的风格。
我想起来是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，江汐带给我的学霸笔记。
我囫囵吞枣地快速翻阅，想一览学霸笔记本的风采，这么多年过去数学理综知识我几乎全还给老师了。
可这位学霸的笔记却很不一般，我看起来几乎不怎么费力，其中数学公式旁边写满了通俗易懂的注解，是像说明书一样存在的小白复习指南。
我莫名觉得这些字迹有些熟悉，呼吸不自觉一颤，有预感似的迅速翻到内册的第一页。
洁净的纸张上赫然写着两个字：
林宇。
笔锋苍劲有力。
我立马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