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文峰学的是美发，帮浩哥割韭菜，自己也当过韭菜。

为何负面新闻不断的文峰还能活到今天？文枫到底是怎样的存在？

文字|吴玉辰

编辑|周伟

运营|特里克西

“开天眼”的浩哥一下子让上海文峰美容院（以下简称“文峰”）上了热搜话题。

“浩哥从来不关注豪车、豪车，他有一辆宝马740，大约有十年没有更换了，十年前便宜买的别墅也空了，所以他选择住在公司。他出去住的目的是为了学习别人如何营造环境，平日里我们以为他是出去旅游，但实际上他是打着旅游的幌子出去探索，正在梳理流程。以及我们的方法”。

“浩哥掌握了万物的规律，只要一切经过他的眼睛和大脑，一切都会变得透明，无论有多大的问题，他都会轻松解决。俗话说‘三百六十行，好人为上”，而浩哥更是领跑360行冠军。

“当有人与浩哥的想法稍有偏差时，我会告诉他们：‘浩哥有千里眼，我们一定要相信他的安排，他的决定一定是最好的安排，你不明白，就说明你不明白。’浩哥的想法没有太了解。”

极具神话色彩的表现方式，让人称其为魔法。大家还发现，在文峰的叙述中，陈浩“与常人不同”。比如他的眉毛上有一根又细又长的毳毛，被称为“金毛”，有着通天达地的灵气。掌纹中有4颗三角星，这些星只见于观音。官方视频中，会议室高高悬挂着陈浩的肖像，肖像两侧悬挂着红旗，观众长时间鼓掌……

文峰对于大众来说并不陌生。创始人陈浩的脸印在全国数百家商店的招牌上。独特的风格与普通发廊截然不同。自媒体“无关研究院”曾评价：在上海，能与街头星巴克抗衡的不是711便利店，也不是真定鸡，而是文峰美容院。

尽管名气响亮，但围绕文峰的负面新闻却不断。央视曾报道，上海一名70多岁的男子，三年在文峰消费高达235万。如此高的消费量来自于众多的消费陷阱。

一位消费者告诉《每日人物》，他在文峰办了一张卡。当他第二次进店时，店员将商品的原价翻了一倍多，烫发的价格达到了1200-2300元。

上海市消保委表示，截至12月7日，系统共收到针对上海文峰的投诉476件，同比增长45%。此前，上海市消保委表示，消费者投诉反映的突出问题是：一是诱导大额购买、拒绝退款；二是售后服务拖延、推卸；三、以加盟店不承担企业责任为由。

打开大众点评，可以发现在北京地区，文峰的评分基本不超过三颗星。

然而文峰却一路发展至今。公开数据显示，其在全国至少拥有307家门店。

因此，很多人最大的疑惑就是：为什么负面消息不断的文峰还能活到今天？文枫到底是怎样的存在？

上海文峰职业技能培训学校始建于1998年，2012年搬迁至“美丽健康长寿园区”。作为文峰员工供应链上游，学校培养了大批学员进入文峰门店。在那里，他们第一次接触到了文峰的“魔法”。

两年前，26岁的方晓峰在文峰职业技能培训学校学习。完成学业后，他通过包裹分销渠道在文峰店工作。 2020年，他离开文峰。《人民日报》找到了他，讲述了他在文峰的故事。《人民日报》也试图联系文峰，但无人接听电话。

以下为方晓峰账号——

“9+6”

一位穿着高跟鞋的美女出来迎接我。

她带着我穿过一些“亭子”，来到了学校一楼。门口挂着陈浩总裁的巨幅照片，下面写着一排标语“走进文峰，走向成功”——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，我环顾四周。

这是我来到文峰的第一天。

2019年，我26岁了。当时我刚刚进入美发行业，渴望成为一名发型师，提高自己的技能，于是我开始在网上寻找可以学习技能的美发学校。文峰职业技能培训学校是我在网上找到的。

学校自称是“美发界的黄埔军校”。学校官网风景秀丽，同学们精神抖擞。这位名叫陈浩的老板拥有十几个头衔，其中包括许多世界级的头衔。坦白说，虽然有些东西不是很靠谱，但是相比其他美发学校，我觉得学校的条件还是不错的。最吸引我的是它所谓的军事管理和致力于包裹分发，感觉很正式。

我也被一些好处所吸引。文峰在招生方面会有一些优惠活动，比如设置一些限时名额，促进学生报名。这些限时名额的好处是免学费，还报销去上海的路费。当时名额有限，50人、100人。我忘记了具体号码。看到宣传后，我很快决定联系招生老师，申请了普通课程。果然只交了50元押金，学费全免。她让我带上自己的皮鞋，等会儿可以去文峰买工作服。那年3月，我踏上了去上海的路。

我还记得第一天到宿舍的情景。一打开门，满眼都是烟雾，若隐若现的房间里充满了叫喊声和打游戏的声音。接下来的几天，我们基本上都呆在宿舍里。老师告诉我们，一个班需要五十多人才能开班，目前人数还没有达到。

后来终于开始上课了，老师开始叫我们去买美发工具。我以为我很快就会学会如何剪头发，但我却开始学习企业文化，它教我们如何喊口号和跳舞。每天早晚，我们需要进行军事训练和舞蹈训练，然后进行宣誓。

到文峰的第二天，我就开始反复听到一首歌。演习中会反复播放这首歌曲，目前在网络上广为流传的歌曲是《十颂浩哥》。

《十颂浩哥》图/腾讯视频

我在文峰练了近一个月的按手姿势。另外，我花了更多的时间研究企业文化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我逐渐了解了这所学校的规章制度和注意事项。比如，见到浩哥，我一定要大声打招呼。声音越大越好。如果看到前面一群人纷纷喊叫，那不用说，浩哥肯定在这里。对仪容仪表也有要求，额头必须裸露，袜子必须是全黑的。有一次我穿了有图案的袜子，被罚款20元。

终于开始教剪发了。一开始，老师能够平等对待每个人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付费多的学生和付费少的学生之间的差异就会变得明显。

文峰分为几个班：普通班、特训班和“9+6”。普通班只有三个月，费用两三千元。特训班为期六个月，学费约为1万元。不过，还有一类学生在学校受到优待，那就是交纳2万至3万元的“9+6”学生。

什么是“9+6”？ “9+6”是文峰学校教学的主要内容。简单来说，就是9种发型和六合美的统称。它也用来指报名参加美容和美发项目的学生。 “9+6”学生的学习时间为每年6个月——美容院、美发6个月。

从交钱的那一刻起，不同班级的学生就被分为不同的级别。大家看到文峰的制服都会觉得好笑，但其实制服的本质是肩上的肩章，上面有不同数量的星星来区分职位和地位。普通班学生肩章上没有星星，特训班学生有两颗星，“9+6”和教师徽章上有三颗星。去文峰理发店看到四颗星，基本就是领导了。

肩章的用处很快就显现出来了。由于普通班只有三个月，从第二个月开始，老师就开始和我们这些没有明星的学生交谈。他的主要目的是让我们申请“9+6”。还记得他告诉我，学生要想在文峰发展，就必须有“9+6”的背景。对于升职和工作安排，老板也优先考虑“9+6”人。而且他还向我承诺，有了“9+6”的身份，我在店里工作的保障工资会更高，每个月7000元，而其他人可能会少拿2000元。 “9+6”学生地位更高、机会更多。老板会提拔一些有进取心的“9+6”学生。甚至很多年轻教师都是“9+6”出身。

许多学生被告知，他们被感动了，在老师的鼓励下，他们打电话给父母要钱，或者向亲戚朋友借钱。老师还给我们讲了一些励志故事：一个本来很穷的人，因为选择了文峰，现在年薪百万，在上海买车买房。他还说你也可以，选择大于努力。

在大量人花钱升级的同时，也有人坚持不升级，我就是其中之一。接下来的几天，老师告诉我们，你们在普通班学不到东西，你们没有前途，你们思想有问题等等。 “以后，我们会在欧莱雅剪真人的头发，学习如何烫发和染发。” ，就不用去普通班学习了。等普通班下课，我们就教你们剪头发。”

我在文峰学的是美发，帮浩哥割韭菜，自己也当过韭菜。

三个月下来，我确实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学到。老师还告诉我，交了钱之后，我还可以参加职业证书考试。最终，我咬牙又交了三个月的钱，大约8000元，从普通班升级到了特训班。

从那以后，我就是肩章上有两颗星的人了。

干部特训营

晋升特训班后，课程果然变得更加紧凑。我们很快就开始学习剪女人的头发。在老师的带领下，我们跪在看台前，边剪边喊口号：“向前45度！把发片抬起来！剪厘米！”

剪发手势。图/视觉中国

大家都在努力“开店”，大家都希望将来能在这里赚回投资。特训班学员未来每月工资5000元。最重要的是，他们在店里工作的时候，可以包吃住。这个条件对我来说比较有吸引力。

但在我们开店赚钱之前，我们还有很多钱要花。我们没有太多机会给真人剪头发。我们每周日都去公园请一位老人理发，但文峰的其他班都在那里，还有其他的美发学校也在那里理发。找到一个并不容易。

我很少出去剪头发，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头模上练习。一个全新的头模要240元，学校规定必须到文峰购买。有时候，我会找即将毕业的学生买二手的。最后买了十多个头模，花了很多钱。

我还报名了美发师职业资格证书考试。每个班有400到50人，能报名的名额只有十几个左右。因此，只有学习成绩优秀的人才能申请。报名费约为300元。有一个实用的测试项目，分为男性和女性的头发。我赢的是把一个女孩的长发剪成短发。我又花了300块钱才找到一个真模。但到目前为止，我认为这个证书没有任何用处。

三个月过去了，特训班即将结束。如果想直接进店，就需要参加为期三十天以上的干部训练营。上课期间，学校强迫我们购买文峰产品，一共花了500多元。再加上一些其他费用，总共也就1000元左右。但为了在文峰工作能拿到月薪5000元，我也只能忍了。

就是在干部特训营里，我再次见到了郝弟兄。他是空方，公平公正。我曾经在教学楼的电梯里遇见过他。我向他打招呼，他微笑着向我点点头。

郝哥会在干部特训营展示自己的美容技术，他会挑选一些人现场示范。他的动作非常夸张，有点像打太极拳。演示结束后，在众多学员的注视下，他缓缓收回了功夫，缓缓吐了口气，就像一位练完功夫的武术大师。

在学校里，我们学的发型都是浩哥发明的。 “9+6”如此受重视的原因之一是，这9款发型是浩哥的精髓，而六合美也是浩哥发明的。文峰有句话说，学会“9+6”，就能发财，光宗耀祖。

与浩哥相关的宣传是方方面面的，从海报、横幅到学校广播，浩哥无处不在。老师也会时不时的提到浩哥的语录和故事。坊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，有一次，浩哥在餐厅吃饭时，看见一个女服务员，说她脸色不寻常，不应该被埋葬，并让女服务员跟着她。最后，女服务员当上了文峰某片区的总经理。浩哥有直接任免的权力。如果一个总监来总部培训，表现好的话，可能会被老板提拔为经理或者店长，因为文峰的店都是浩哥的。

总之，经历了干部特训营，和浩哥短暂的接触，我顺利毕业了。在文峰学校的这段时间，我花了很多钱，但学到的东西确实不多。例如，标准的烫发（一种美发技术）需要速度和整洁，但很多人的发尾没有拉直就卷起来。这是烫发的好方法吗？在文峰也是第一次见到。女性剪头发时，需要在地上垫一块毛巾，跪在毛巾上剪。

“9+6”教学一以贯之，美发美容学生像玩具一样批量生产，源源不断地送到门店。 2019年11月，我正式分配到上海店。

上海长宁区天山路文峰。图/视觉中国

“第一张牌捏三”

来到店里的那天，下着小雨。熟悉了店面后，晚上，我和同为文峰学校毕业的同事来到了五人的员工宿舍。打开门，看到地上堆满了垃圾，烟灰缸里堆满了没有清理的烟蒂，浴室里还散发着霉味。

商店正常上午10点开门。在到达商店之前，我们会像其他人一样设计头发。紧接着就是伴随聚会的音乐，都是DJ舞曲，比如《成吉思汗》《向前冲》。每个人站成两排，咒骂、喊口号、跳金钱舞、拍照。

还记得到达的第二天，肩章上有四星的经理让我给一个孩子剪头发。理完发后，他说可以，于是第二天就给了我们一张“卡”（理发师的内部操作）。执照）。毕竟我们有一些基础知识，但当时我还是不知道如何做一些女性的头发。我真的需要用浩哥教的9种发型吗？

年底烫发染发的事情很多，经理和总监都忙着大项目，所以我们只好把剪头发的事情交给我们的新人了。当我很忙的时候，我要到下午两点多才有时间吃饭。虽然我的技术进步了，但还是有很多顾客对自己的发型不满意。有时，当我看到他们过来时，我会感到有点尴尬，并试图绕过他们。

在文峰工作，技术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你能说得好，能说服客户充值、做大项目。我们每天晚上下班后开会，内容是如何吸引顾客，如何让顾客去办卡，如何让顾客做身体锻炼，如何利用各种折扣、优惠、赠品来吸引顾客。顾客。

促销中有“第一名胜第三名”之类的行话。最上面的卡片是按顺序对应发型师的数字。第一张是最上面的牌。如果最上面的卡起作用，最上面的卡将被旋转到后面。 “捏三”是剪头发，“挂三”是吹头发，“八条”是男顾客，“铲”是女顾客。如果男性顾客想给卡充值，但你拿不到，可以通过对讲机呼叫经理或店长。你可以说：这个‘八’有前途，某某老师来捏一下。通常是我们的基层。员工首先去上班，通过对讲机互相传递信息。事实上，理发并不赚钱。文峰折扣有50折、32折等，所以主要靠办卡、美容等项目赚钱。

文峰VIP会员卡申请指南。图片/受访者提供

当然我们有指标评估。文峰店分为三种类型，业绩最好的称为A类店，次之称为B类店，业绩最差的称为C类店。当时我工作的店里的目标是每月50万元。商店的绩效将分配给每个员工。每天，美容经理都会给我们安排一个目标。当时我的目标金额是1000-2000元左右。

不达标者将受到体罚或夜间罚款。体罚通常包括俯卧撑和吃芥末，罚款通常在50元以内。罚款根据职位的不同而不同。体罚、罚款在文峰太常见了。我曾经因为早上宣誓时忘记说的话而被罚款抄写《浩哥语录》50遍。你可能认为体罚没什么，但当着大家的面体罚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。

之前的承诺也落空了。我从文峰学校毕业不久，工资就调整过一次。原本约定的最低保障额是5000元，最后却变成了3000元。 “9+6”也降薪，承诺的7000元变成了5000元。

到了年底，听说浩哥要来店里考察。那时天气已经很冷了，还下着小雨。我们还穿着单薄的工作服，美容师穿着短裙和丝袜，让我们感觉很冷。浩哥还没到，我们就在门外等着。

浩哥一到，我们都围到了他身边。进店后，大家排好队，等待浩哥的“检查”。那天，浩哥简单巡查了店里的各个角落，并对一些犯错误的员工进行了批评。随后，他结束了对我们店的考察。随着《十颂浩哥》的音乐声，我们告别了浩哥。

那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浩哥了。

在文峰工作还是蛮累的。虽然早上10点开始上班，但9点就到店里，打扫卫生，然后跳舞、喊口号。我晚上9点下班，但要到晚上9点30分才能下班。另外老板还要给我讲课，所以基本上都是晚上10点以后。而不工作的时候，你就要做一只石狮子（站在门口）。工作忙碌却没有相应的回报，再加上不能说话，没有业绩，生活很困难，我渐渐有了离开文峰的念头。

2020年疫情发生后，文峰进行了一系列整改。浩哥想把收银员全部炒掉，让新员工来做收银员，所以很多新员工都走了。

我不想再在《浩哥兵法》和《浩哥语录》上浪费时间了。我厌倦了文峰奇特的企业文化。我挥舞着双臂喊道：“我是最棒的！”我是最棒的！”每天。穿工作服就像中低端社区的保安一样。

在文峰的这段时间，最让我享受的就是晚上下班的时候，和店里唯一的朋友吃着夜宵聊天。我原本想叫他跟我走，但最后他的家人不肯放他走。他的父母都在上海工作，文峰无论好坏都有名气，所以他的父母在那里工作更放心。

那年春天，我独自留下了文峰。领导没有给我发消息，也没有给我打电话，直接把我踢出了群。我妈妈也是一名发型师，所以我离开了上海，回到了一个小城市自己的店里工作。我再也没有剪过任何人膝盖上的头发。

每隔一段时间，我就会看到关于浩哥和文峰的负面新闻。最近的《圣歌》闹剧对我来说并不新鲜。这只是冰山一角。